#学paro

#十六点文，学生会长和副会

#并没有在交往

　　鹤丸曾经问一期，记不记得他们初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期为了这个问题而十分认真地回想了，却没能从记忆的狭缝中摸到关于答案的线索。这真不能怪他，一年级刚入校的那阵子，一期正忙得焦头烂额，不是因为自己到了新的高中，而是弟弟们也纷纷开学了。

　　粟田口一家十几口，除了小叔叔之外全是孩子，从书包课本制服到假期作业和课外小手工，十几人的份量从头整起，找的找补的补，实在没了就要出门买，买完回来还得带着弟弟们认路，可谓兵荒马乱之春。早上起来连做便当的时间都不够，至于学校里的事，真没多少心力再往上挪。

　　对着所有的同学老师，一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认了一遍，碰到对不上号的时候，就一脸谦虚地陪着笑，大家只当他家教良好不爱热闹，竟然没被拆穿过。于是，等到一期不知不觉认全了包含鹤丸在内的所有人之时，一个月都快过去了。

　　不过这么一问，一期倒是想了起来，比起其他同学，鹤丸还算其中比较早被他记住的一个。那一天的午间，一期啃完了食堂面包正趴在桌上小憩，旁边乱哄哄的闲聊中突然传来“秋田”两个字。因为撞了自家弟弟的名字，一期也就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鹤丸坐在传来那个单词的方向跟人笑闹着，像是人群中的小太阳，白得纯正耀眼，近乎于发光。一期只是稍微屏息听了两句，便获知了鹤丸的名字，可见此人有多么容易受欢迎。

　　在这所学校里，不喜欢鹤丸的人应该少之又少，否则鹤丸也不会二年级就高票当了学生会的吉祥物会长——通常这职位上坐的都是三年级的前辈。一期倒是一年级就加入了学生会，收集投票的时候正好也参加了执行，所以一期非常清楚有多少路人的票数都在鹤丸的笑颜下投进了写有他名字的箱子。

　　鹤丸十分了解该怎样恰如其分地运用自己的魅力，换句话说他拥有极为良好的社交直觉，而且与一期这样从小在大家庭里中打磨出来的圆融有所不同，鹤丸的形象具有一种由内在浸染出来的感染力，能够不着痕迹的打破尴尬与戒心。一期甚至没有留下如何跟鹤丸熟络起来的印象，两个人就不知不觉之间开始了共同行动。

　　不会在觉得不适合的时机追根究底是鹤丸的体贴，所以，虽然一期坦陈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鹤丸也只是嘿嘿笑着搭了一期的肩膀，回了句“那我也就不告诉你我这边的答案咯”，同时给出一脸“看我是不是很公平”的表情。能是怎样的相遇呢？实话说，一期也并不期待鹤丸的答案，那段时间的自己是怎样的状态，他心里明白得很。同时他也了解鹤丸这句回答的用意，不过是找了个不至于尴尬的台阶给他下罢了。

　　虽然做不到像鹤丸那样待人处事，一期却也不是全然不懂鹤丸说话做事的方式与想法。大部分时候他是站在鹤丸背后默默无言的那个人，而当鹤丸需要他开口来打断的时候，一期也会表现出他的强硬和不讲情理。分工明确而合理，故而话也不必说多，于是有些一期觉察出来的事情，他也默认为鹤丸允许自己知道的，当成他们隐而不宣的默契之一。

　　一期承认自己对鹤丸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尊敬，这种尊敬与他想要接近鹤丸的倾向相互催化、发酵，酿成了某种带着热度的情感。怀抱着这样的情感，仿佛是怀抱着与鹤丸共同保守的秘密，不消言说也能感受到胸口的潺潺暖意。

　　鹤丸总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包括发来消息说要一期帮忙请病假的时候，不等一期回复，后面直接带着一行“你千万不要来看我！”——就像是笃定了一期一定会去探望他一样。第二天下午四点的阳光照得满目一片亮白，鹤丸开门的脸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一期笑着抬手示意了一下餐盒，鹤丸皱着眉头看他额上溢出的细细汗水，最终还是老大不情愿地放一期进了门。

　　来到鹤丸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鹤丸一个人住公寓，没有种种来自父母的限制，往往成为除了学生会室之外的第二个集合地点。房间里的空调有气无力地吹着，只是勉强维持着凉意，一期把带来的餐盒在桌上放好，转身就要去探鹤丸的额头，被鹤丸双手交叉给彻底挡住了。

　　“这不是挺有精神吗鹤丸同学？”面对鹤丸如临大敌的表情，一期哭笑不得，“该不会是装病吧。”

　　“才不是……真的发烧了。我只是不想因为夏天感冒被你叫成笨蛋而已。”

　　“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啊。”一期说着，拍了拍鹤丸的肩膀，鹤丸也就不再坚持。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短裤，露出的四肢又白又瘦，双手放下来之后，整个人变成根面条一样瘫倒在了沙发上。一期又拉了下鹤丸的袖子，“要睡就去床上睡。”

　　鹤丸摇摇头：“睡得太多了，头晕，你要不来的话这会儿我都要开始打游戏了。”他指了指摊在客厅电视前的家用主机。“结果收到你要来的消息，不敢开机。”

　　不敢开机又要说？一期失笑，鹤丸这又不知道是演得哪一出，不像平时那个富有技巧地将人支来唤去的会长，倒像是个撒娇抱怨的孩子。这要放在过去，一期完全想象不到鹤丸也会存在着这一面，可它又真实发生在了一期的眼前。没有开场白也没有解释，鹤丸状似不太舒服地用另一只手挡着额头，眼睛却在瞟着一期的反应。

　　“那还是不要玩游戏了。”一期顺着鹤丸的话说，在鹤丸的旁边侧身坐下，这一次再伸出手去，鹤丸没有拒绝，而是任凭一期将他挡在额头的那只胳膊挪开放好，试了下额头的温度。

　　还好，不是烧得很高的样子，也可能是药效起了，鹤丸的皮肤微微带着潮。一期转头想找空调遥控器，又被鹤丸拉住。“你怕热，我一直开的睡眠模式，没问题的。就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闷。”

　　虽说如此，一期还是到旁边的拿了张毯子盖好了鹤丸的肚子，这才算是好好地坐稳了。鹤丸半侧半靠在沙发椅背上，神情显出几分颓靡。毕竟是生病了的人，不能再像无事一般发着光了，一期望着鹤丸的脸，想起之前有关初遇的那个话题，一时间竟出了神。

　　鹤丸等了会儿也没见一期聊出些什么，突然间降临的沉默煞是熬人，便不满地用膝盖碰了碰一期：“喂，说话呀，光看是什么意思呢。”接着又故作疑惑地摸了摸自己，“难道是我这一病之下，变帅了？”

　　相处日久，一期渐渐也摸清了鹤丸耍宝的套路，他似乎非常不擅长应对冷场，所以总是担当着炒热气氛的角色，偶尔甚至做出些略显浮夸的举动，集中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再用吐槽带向下一个话题。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是会被大家所热爱的对象，一期也没能例外。

　　“是帅啊，”一期笑道，“难道以前没有人对鹤丸同学这样说吗？”

　　或许是因为还在病中，鹤丸的表情不像在学校时那么丰富，又或许是独处的气氛促动着某些难以言表的情绪，鹤丸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如同一期料想的那样得意起来，反而露出了一丝苦笑。“确实很多人说过，但一期却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总觉得只是给病人的安慰奖而已。”

　　因为鹤丸的这个表情来得太突然，一期觉得自己的心弦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样，开始兀自嗡嗡作响。不过，鹤丸的目光这时正好向着别处，一期也就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视线。被触动的感觉既酸又甜，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慌忙失措，过去对此他们都很好地掩饰了起来，即使处在很近的距离，也从来未曾点破。

　　说还是不说，从谁开始说，这都是问题。一期并不担心鹤丸跟自己所想象的不一样，但他摸不准鹤丸对此一事的想法。看上去鹤丸过得十分恣意快活，挥洒的青春如彩虹斑斓，可与此同时，鹤丸也付出了数倍于他人的精力来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鹤丸吸引的人们像是光线一样围绕在鹤丸身边，擅自地缩短某一根线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呢？一期不知道，他只希望鹤丸随性地做他自己。

　　“这么一想，我似乎确实没有对鹤丸同学使用过帅的形容。”一期轻轻笑着开口了，但在鹤丸准备反驳的时候，抢先一步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并不是安慰奖，我是真心认为鹤丸同学值得上被人称呼为帅气的，听到别人这么评价我也会感到高兴。只是就我自身来说，比起帅气，鹤丸同学更像是美丽的存在吧……”

　　一期说到这里，瞄了一下鹤丸的表情，只见鹤丸仿佛很惊讶似的微微张开了嘴唇，露出里面湿润的舌尖。一期觉得自己大概有点脸红了，回答也显得有些口无遮拦，但话题都开了头，又不能不继续。就当是病人特供的福利吧，一期心下一横，反而挤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鹤丸同学之前不是问过我初遇的问题吗？很抱歉，虽然不记得初遇时的情形，但记住鹤丸同学名字时的场景，我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是中午吧，都是新同学在聊天，我偶然间听到秋田两个字，就看到了鹤丸同学的样子。都说秋田有美人，如竹久梦二先生所画，肌肤以白皙透明而闻名，身材高挑且洋气。那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却突然理解了那句话。尽管后来我才知道鹤丸同学并非秋田出身，可那个印象还一直留在心里。”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收尾的时候，一期的语气都显得有些急促了。鹤丸像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段话语一般久久没有出声，一期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掩盖不住。怎么办，这并不是一期说话的本意，怎么说完之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告白的错觉？那一层薄薄的白纸，虽然没有捅破，可是在一期乱了节奏的呼吸吹拂下，忽然变得摇摇欲坠。

　　怎么办，要不要再补充说点什么才好，怎么办。一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笨拙，但话是自己先说出口的，又怎么好意思指望着鹤丸来救场？这可跟平日里的聊天不一样，即使鹤丸再体贴，也不能……

　　“一期。”

　　正心乱如麻之间，鹤丸有点干涩的声音叫了一期的名字，一期咬着下唇看过去，没想到鹤丸那张刚被形容成白皙透明的脸上，此时竟已被红霞染满一片。完了……一期心里只响起了这两个字，脑子里轰的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羞涩，耳边都跟着烧了起来。

　　“真是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啊……对病人的心脏温柔一点好吗？”鹤丸还把眼睛埋在小臂下面，一期已经连坐都不知该怎么坐了，背后就是鹤丸的两条腿，狭窄的沙发上属于鹤丸的热量源源不绝地传来，意识简直扩大到了过分的程度。

　　“对不……”

　　“闭嘴。”

　　刚想道歉就被鹤丸凶巴巴地堵了回来，鹤丸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平时基本没有必要，反而是一期显得更严肃一些，可此时竟然颠倒了过来。沙发的一端陷了下去，一期意识到这是鹤丸准备坐起来了，他刚想让开，就被鹤丸给按住了肩膀。“……先这样坐着，我也有话说。”鹤丸的脑袋从后面抵着一期的肩膀，说话时传来的震动令一期的胸口痒得发颤。

　　“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们是在学校才见面的，其实不是。虽然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如果不是那时看到了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我吧。”

　　鹤丸的声音有些低，一期甚至好像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双重心跳声。鹤丸还带着热度的额头在一期的皮肤上烙出一片幻觉的区域，仿佛脚下的土地动摇着，好不容易才攀爬上去的长坡不再稳固，向着底端滑落的失重感令人眩晕。

　　“我当时刚刚搬来，一个人，所有的箱子都没有整理，马上还要开学。新的环境，新的邻居，新的学校，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在超市里看着速食便当，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自己做饭又太累。就在那个时候，你带着你的弟弟们出现了，热闹得吓人。虽然你看起来有点疲惫，但在那么大一群人里，你的笑容一点也不勉强，说话的声音也那么温柔。当时我就在想，啊，真是好看的人。我也不能输呢。”

　　鹤丸试探性地将手放到一期的背上，见一期没有抗拒，他便轻轻地推了推一期：“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你就不要再想躲了啊。”

　　“我……”

　　一期被鹤丸推得顺势回过头来，鹤丸的脸近得不可思议，一期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鹤丸贴过来的唇给打断了。这人真是狡猾啊，一期不可思议地瞪着鹤丸想道，可鹤丸的表情又是那样叫人心软。

　　于是，在鹤丸用几乎压在嗓子里的音量问了一句“可以吗”之后，一期放弃似的闭上了眼睛。沙发默默承载了两人份的重量，向着另一端陷了下去，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福利吧……一期伸出双手，回抱住了鹤丸的身体。

End.